【一】
水泥的地上,洒着一层夜灯的晕黄。
梦拾婆附近,本来一块无影的地上,此时,一个黑影从无到有,又渐渐地拉长开来。
这凭空而出的影子正是方才来找梦拾婆谈生意的妖异。
“玄鬼啊,你这身皮囊还真是一如既往保存得妥当。是还惦记着你的以前吗?”梦拾婆打趣地问着现出形来的妖,她的笑堆在眼间,也堆在双颊之上。
“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。我要是惦记以前,也不会来跟你谈这生意了。”
“行,行,不拿你开玩笑。那你说说玉竹公祠里头那女人的事吧。你也看到了,我这地方生意也就这样,没几个人会来,刚好有大把时间可以听你慢慢讲。”
“这还不是你选址的问题?自己藏在了这个犄角旮旯的角落里头。”玄鬼看了眼梦拾婆的摊子——搭在那的灰色帐篷,应着她。虽名为玄鬼,但他现出的相貌,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类少年模样,丝毫看不出一星一点的鬼相。
正说着,一张椅子、一张茶几,随带着还有一套茶具,便已从帐篷门口飞了而出。端端正正,正好落在梦拾婆的摇椅边上。
梦拾婆的帐篷,并不似野营之类的帐篷,方方正正,一人多高。里头只有一张颇具古味的老旧黑木桌子,还有堆放着的一个个疑是装了风铃的方盒子,此外也就只有亮着橘黄光芒的两只灯泡、一里一外算是点缀了。
而方才从帐篷内飞出的东西,一开始不过比矿泉水瓶盖大不了多少,便是从那帐篷间的桌子抽屉里飞出的。待其一离开了抽屉,抽屉就又自动闭合上了。
待椅子、茶几的脚落到了地上时,已同日常生活起居用的常物一样大小,而不再是那么迷你如玩具般。
茶具是随后落下的,不偏不倚,落在了茶几正中央。一落下,茶壶、茶杯之内便已有夹杂着茉莉香味的茶香溢出。
不等梦拾婆再补上招呼,玄鬼就已在那刚落地的椅子上坐下了。
“这茶,不错嘛!”玄鬼贪婪地吸了一下茶香,又“咻~”地饮了一大口,就把茶杯放回了茶几之上。
茶壶自动给他的杯中添着新茶。新茶尚散着白飘飘的热气。
此时尚在戌时。将黑却未彻底为黑的夜幕,也只在抬头望向天空时才能寻觅到踪迹。落到今夜的河边时,也就感受不到那份本应有的夜色深沉了。
时间悄移,指针在一秒一分的波动中缓缓挪往子时的方向。
玄鬼豪放地靠向椅背,开始了他的讲述。同这顺时针的时间流动相反,那是逆向、需倒溯着回至酉时所生之事……
【二】
酉时,日沉。
七月半的前昔,夏季未终。
西侧的天际为始,一大片、一大片的霞彩染出了红黄橘交汇的云河。
河边的锣鼓声熄,烟火炮仗之声紧跟着响起。
越是远离河边,这些前奏的声音自然随着距离的增加而渐渐小下声来。但镇子内的弄堂小巷迂回婉转,幽静;这会又万人空巷般大家都聚集去了河畔,有些矛盾的,反而也更易于传达这庆典时刻较平常声音大过不少的声响了。
“唉……快开始了吗?又是一年……不知道今年会唱哪几出曲目?”玉竹公祠内的女人倚靠在围墙之上,唉叹之声透过她身边那墙上镂刻精美的窗户传向外头的巷间。
继而,水袖甩动之声借窗而出;再而是一曲凄怆之音响起,空灵,嗓间藏尽了孤寂。
“……呜咽咽奴是多愁女,阴惨惨阴雨痛心伤。薄悠悠一件罗纱衫……”
墙外的巷间一个掌声竟兀自响起。
“唱得真是不错啊。这份愁和痛都能从声音中感受出来。”
“谁?”公祠内的女人停止了唱曲,警觉地问了一声,从窗边探着想去寻着方才巷子内说话之人。
一墙之隔,她所在的那窗面着巷子的那边,凭空有气流旋转着成了个直立往上的气涡,不一会已是一个男子站在那处。
“我还以为是人呢。不是啊……也是……那么多个年头了,从来都没人跟我搭过腔。会来搭上几句的,也都是些妖啊怪啊的。”
“我倒是听说过,很早以前也还有人类同你说过话的吧。”
“唉……别提了。既然你听说过这个,那肯定也听说了结局。公祠闹鬼什么,有很长一段时间连白日里都没个偶尔来的人。这戏台啊、墙脚啊,可都结起了不少蛛网。”墙内的女伶抚着不远处植着的竹身,双眼是血浸染的红。
“人,是很健忘的一种动物。闹鬼的传闻,也不过那段时间,也没多久,不就又有人白天来这里打点、存放些东西了吗?”
“可是,就算闹鬼传闻的事早就被忘了,这里头,也再回不到以前常有戏班子唱戏热闹的日子了。”
墙外的男子微挪了一点站立的地方,往内去张望女伶的面容,不由地直接说出了有些冒昧之词:“这妆容是什么角色?鬼角吗?”
被这一问,女伶眼中的血红、眼周的暗沉都一下消散了下去。羞愧之情而生,原先具象化体现在了脸上的怨与愁,被心中那份最真挚的执迷给冲散了。
鬼角……
小生小旦老生小丑倒是有,这鬼角……
跨越了生死,依旧放不下对戏台的牵绊。但若是一身扮相妆容,只会让他人见了皆认定为鬼相,丝毫看不出是戏子的着装,那真也是自己连基本功都不到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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