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爷爷……”朝亖嘟囔着，语调明显是撒娇的意味。
“哼——哥哥就不叫了？”不知朝华抽的哪门子风，也来了一句。
朝武瞬间就不好了，耐着玄翎在场，才没有跳脚。
他难道还会为难自己的孙女了！？这么早就抢着圆气氛做什么！？
“嘿嘿，哥哥早，哥哥好！”朝亖收到朝华的小眼神，紧张感顿时全无，讨好地上前搀着自家爷爷的手，老老实实地扶着。
朝武也明白，这里是紫宸殿，切不可失了分寸，向朝亖侧了脸，幽幽哼了道气，等着玄翎的示意。
“想必今日朝爷爷和左将军都是空着肚子进的宫，不如就看在本王的薄面上，在这紫宸殿用膳吧？”想都不用想，这一桌子盆满钵满是京生的杰作，倒也凑巧，还能得个机会留下朝家爷爷和朝华。
他很想知道，朝武晨间的那句附议，附的，到底是什么。
虽是问话，可又哪有拒绝的答案。
朝华是个木讷的，和太子殿下的交道，若非要算，也就只有那尴尬的追宵小之夜。十分刻意地避开了玄翎的视线，他看向朝武和朝亖，默不作声。
朝亖垂眸浅笑着，反正她是吃定了。
玄翎更是给足了面子，亲自引着朝武和朝华坐下，又重新摆放了一下桌上的菜品，将底下的托盘一一整理，有些实在是干放着给人看的，就直接让京生撤了下去，不至于连个落碗置筷的地方的都没有。
“朝爷爷，请。”他一手抵着宽袖，一手伸至朝武面前，礼中自威，尽显天家风范。
缘着朝华的身侧坐下，朝亖正好和玄翎是正对面，抬眸落眼，看得十分清楚。
“不知太子殿下何意啊？”续着说了一路的事，这回可是明帝亲自下诏选立太子妃，太子殿下没法推脱，朝武这话也摆明了自己的意思。
意思就是自家孙女是个极好的孩子，身份地位更是不差，若太子选妃，他确是有那么点想要将两人凑合在一块的念头。
玄翎闻言，果然挑眉，这可是大馅饼，得接牢了。
先将嘴中的食物都嚼咽干净，他清了清嗓子，慢条斯理，倒让看着的人不明所以。
朝亖侧着抬头，一双大眼水灵灵的，和朝华来了个对视：哥哥，什么情况？
朝华紧张地咽了咽喉咙，伸手拿了碗杂粥，视线回避，递给朝亖：天机，天机不可泄漏！
“嗯？”玄翎开了口，却是把球先滚了回去，问得煞是认真，“不知朝爷爷所说何事啊？”
“你……哈哈哈……也罢，也罢，先吃，先吃。”朝武身子一滞，噎了一下，看着玄翎一本正经装糊涂的样子，倒是引出爽朗一笑，提着筷子点了点桌上的饕餮吃食，“你们两个，看我作甚？还要爷爷给你们夹啊？！”
朝亖彻底懵了，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，神神叨叨的，随便扒拉两口，就没了再吃的心思。
“饱了？”玄翎看她出神的样子，不知又在想些什么，浅声问道。
吃是没吃饱，听了个饱，难以消化的饱。
“玄翎啊，你家影卫呢？”她想起早上的事，脱口就问，“就黑黢黢的那个，昨日还将苏三拿去当练武靶子的那个。”
“胡闹！”朝武瞪了她一眼，没好气地吹胡子，“怎可直呼太子殿下名讳，一点礼数也没有，丢人！”
朝亖察觉自己失仪，有些羞窘地吐了吐了舌头，倒不是对玄翎，而是爷爷的礼啊，数啊，爷爷的吹胡子瞪脸。
恰好瞥到还在吃的朝华，一口，两口，不停地往嘴里送，不知道的还以为郡公府俸禄低低，穷酸得没饭吃。
心下腹诽了一会儿，她悄悄给了玄翎一个眼神，意图明显得不行，求解围！
“朝爷爷莫动气，朝儿是当本王为朋友，朋友之间，名讳如何，当不重要。”一声朝儿，已是最好的解释，和玄翎手中那碗酒酿一般，甜蜜得紧，“来，朝爷爷尝尝这樱桃酒酿，南疆的樱桃最是滋味，酒酿又是冬日暖身的佳品，朝爷爷——尝尝吧。”
候在门边的京生倒是有点惊讶，这爷，今日用膳的速度也太慢了些吧，这哄着人的本领也从来没见过。
怪！怪得不得了！
老心甚慰啊！朝武这下可就开心了，上了年纪好一口酒，这宫里的酒酿最是精品，常去的留芳楼虽然也是一绝，终归是比不上御膳房的手艺。
还有玄翎的示好，果然是对他家亖儿有意思，不是有所图，是真真切切地待她好。
好哇，好哇！
“太子殿下这般让着我这老人家，当真是受宠若惊，受宠若惊啊。”朝武乐得开怀，额头的沟壑，眼角的纹路，都是藏不住的小得意。
朝华拿碗挡了脸，他看着旁边这一老一少，怎么就那么来气呢！
太子殿下是吧？哄，拿桌上吃的再接着哄，能把他妹妹拐走算他输！
亲爷爷是吧？装，厚脸皮再接着装，能让亖儿同意算他不是大舅子！
亲妹妹是吧？喊，接着喊玄翎名字，能变成夫君二字算他一辈子不娶妻！
迷之自信，源于当夜宵小之孽缘，朝华就是觉得玄翎不入眼，他是将军，不代表就是胸襟大，可记仇了。
“太子殿下，臣还有军务要与属下们商议，先告退了。”碗中干净，肚里满足，朝华行了半礼，意味深长地看了朝亖一眼，道，“武场新来了马，你去不去？”
“去去去！”朝亖应得急，起身踉跄一下，被朝华扶了一把，稳住，“爷爷，我走啦？”
朝武看了一眼两人，心想，就留他和玄翎二人也好，省得一些话不好在亖儿面前明说。
他摆摆手，中气十足道：“可别再上次一般闯祸了，对了，也不许再带马回来！”
“知道啦！”朝亖和朝华对视一眼，齐齐作揖道，“微臣告退，亖儿华儿告退。”
待兄妹二人的身影不见，屋里的两人两相对视一眼，皆是笑了，一个洪亮，一个清浅。
“京生，命人将这些撤去吧，再泡一壶普洱到书房来，茶叶少些，水过两遍。”玄翎利落地吩咐完，起身亲自搀着朝武起来，“素闻朝爷爷爱去听风阁评书，本王的书房里有几本小志，皆是民间轶事怪谈，有趣得很，朝爷爷难得来这紫宸殿一趟，且去看看？”
“那自然要看看，你这小子，年纪轻轻，讨好我这老人家的本事倒来得多。”饭后一壶茶是朝武多年的习惯，只是喝多了则不宜眠，又不知从哪得知他爱听书的习惯，样样都是撞到他的心坎里，可不敢说是凑巧使然。
言辞之间，也是变成了长辈的语调。
玄翎淡笑且语：“小子雕虫小技，朝儿的芳心暂且获不来，只好，先来讨一讨朝爷爷的欢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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