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却没有寒风乍起，人影从前街后巷，四面八方的入口挤到一座名叫伊人坊的青楼前，一批接着一批，一浪叠过一浪。
两旁的小厮分成两列，让出道来，赵妈妈甩着手帕，扭着腰走出，落在某些男人眼里，依旧是半老徐娘，风韵犹存。
“今日坊主回楼，咱们伊人坊照例隔出了雅间，摆了客席，价高者得，先到先得！”赵妈妈边尖声说着，边拿出了标着号的客席牌子，高高举起，晃了两晃。
“我要我要！一百两，中间正位！”一个男子举起手，晃着手里的银票喊道。
“新来的吧，正位不售，一百两，买个地上的坐席还行！”旁边的人不屑地看了一眼，赶紧挤中人群中去。
……
叶归尘此时正坐在二楼的看席上，正对大堂台子，底下风光尽收。
“京生，你家爷派你过来是个幌子吧？”叶归尘拿起手边的玉盏盖子，一提一落，敲出无聊透顶的意味。
京生盘腿坐着，剥着花生，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送，正嚼到一半，见叶公子叫他，顺口应道：“哪能啊？爷说了让我来见见世面。”
得！就是幌子。玄翎那犊子指不定扣下四一在太子府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
叶归尘现下悔得肠子都青了，平日里没见四一这么听他的话啊，叫她去讨琴就去了，现在倒好，得不偿失，让他上哪去变个宫姑娘出来。
“那玄翎没让你订个位子啥的？”叶归尘不死心，接着问道。
京生拍拍手中沾上的花生衣，贼兮兮地瞅他一眼，说道：“爷说了，叶公子你肯定给他留了最好的位置，哪用订啊！”
得！嘴皮子真溜。
环顾一周，见客席即将坐满，叶归尘额上顿冒黑线，不管了，大不了他亲自上场压轴。他双手一拍，坊内廊上的灯全数熄灭，只留下二楼转角处的四盏红灯。
大堂正中的顶上缓缓落下一个半人大小的镂空圆球，垂至两袭交错长帐的中央，只见圆球外面笼了层轻薄的纱网，里面扑腾着上千只萤火虫，小厮又在台上的四角各摆上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，坊内客人顿时惊叹不已，连连称赞。
目不转睛间从二楼飞下一个男子，落在大堂中的台子中央，单手负背，白衣翩翩，虽然戴了面具遮去面容，还是叫人觉得气度非凡，十分俊逸。
刚刚还在惊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，姑娘也好，看客也好，凡是在伊人坊中的人，都盯着台上之人的动作。
接过一个小厮递上的小金锤，敲在云锣之上，男子唇角一勾，单足点地，旋即施展轻功，飞回二楼的正位，隔着帘子朗声道：“各位既是乘兴而来，今夜鄙坊定不叫各位败兴而归！”
叶归尘说完，不知是哪个雅间里传出的叫好声，坊内顿时掌声四起。
“京生，瞧见了吗？本堂主比你家爷可有魅力多了！”叶归尘见京生站了起来，兴致更高，冲他挑眉，炫耀道。
京生不置一词，一个劲地瞪大了眼朝叶归尘的后面瞥去，欲言又止。
“叶堂主自然是比我这久居府中之人有魅力的多。”玄翎清冷的声音缓缓传入叶归尘耳中，让一旁的京生打了个寒颤。
咯噔！完了完了，果然不能背后说人不好，叶归尘灰溜溜地转身，这才看到倚在柱子边的玄翎，散发着一身的煞气。
与此同时，早先就大堂一旁候着的赵妈妈找准时机上前，清了清嗓子，开口道：“坊主回楼，便是五位姑娘的大选之日，各位爷桌前的梅花便是用来选姑娘的……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快些开始吧！”赵妈妈说了没一会儿，底下就有人开始催促，这伊人坊又不是才建好的，五位姑娘也都换了又换，回回上赶着来，回回听一样的开场，可不是要不耐烦了。
赵妈妈性子激烈，并不收口，噼里啪啦讲完长串，两只手挥举起来，示意底下的各位爷稍安勿躁，“还有一点，还有一点！坊主说了，五位姑娘本是不接客的，今夜若是哪位爷凭自己的本事，一获芳心，咱们伊人坊立马就嫁姑娘，送入洞房！”
玄翎已经坐在叶归尘专属雅间的主位上，听到此处，手中一顿，放下茶杯，向叶归尘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。
叶归尘砸吧了一下嘴，撇过头，扬起下巴看台下开始的表演，压低的声音窸窸窣窣传到玄翎耳中：“我又不是小四一，盯着我看做什么，渗人兮兮的。”说罢，身子抖了两抖，逗笑了玄翎。
他送个人情而已，盯他作甚，他已经名草有主了好嘛。
“咳咳——”玄翎起身走到栏杆边上，隔着帘子扫视两边和底下的人，沉默一会儿，正声道：“傅家那位你可有把握？”
叶归尘其实是为了玄翎才回的燕都，风云既起，他在伊人坊中的人没有不动的道理。
“你放心，傅鸿奕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。”叶归尘起身，与玄翎并肩而立，语气中难得有一丝严肃，“婉菁对傅家的恨，不比你的少。”
玄翎没说话，只是重重的嗯了一下，一个闪身，整个人便从叶归尘的面前消失了。
“哎！”叶归尘惊了一下，这人怎么走了，急忙拉过京生问道，“你家爷呢？上哪了？”
今夜可是很难得的，想听曲就听曲，想看舞就看舞，他还想好好和玄翎喝杯小酒，忆个往事什么的，对了，四一在哪也没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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