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府正屋之内，云老太太倚在床头处，云老爷坐在下首的凳子上，孟九卿扶着云宛央坐在对面，屋内的丫鬟下人们全都遣退了出去，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。
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，咳了两声说道：“姑爷之前已经找人来问过我关于你母亲因何故去一事，没成想，你们却是不信。”
云老夫人最近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，现在因为这件事又引得一时气愤，猛咳了几声，身旁的云老爷急忙端茶倒水伺候着，不时瞪着云宛央，“宛央，你是府中的嫡出，原本就吃了二丫头不少的亏，怎的现在又开始相信她的话了？她之前做过多少缺德的事儿你忘了？她的话能信吗？”
云宛央心中笨就是愤愤不平，如今被自己敬重的父亲这般说辞，心里很是难过，“父亲，既然您与祖母都知晓云青莲的种种恶行，为何还要接她回府中？如果她安安稳稳地待在尼姑庵，又怎会再出这种风波？”
云老爷一时间被堵住了嘴，看了一眼云老夫人，见对方也是被堵得哑口无言，不由得泄了气，连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许多，“接她回来还不是看在刘氏已故的份儿上，不然……就凭她的德行，我恨不得这辈子都没有生养过她，又何谈接她回来？”
云老爷每每想起云青莲的种种恶行，心里都憋着一口气。
他就想不明白了，这丫头虽是庶出，可府中上下一直待她很好，为何就会变成这种狠毒的模样？难道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败？
云老夫人摆了摆手，遣了云老爷的伺候，喘了几口气之后，看向云宛央，“你不就是想知道你母亲的死因嘛，那我就来告诉你。”
“想当年，云府的生意突然陷入了危机，族中长老便做主要为你爹讨一位平妻做助力。而那个丫头的娘家在官场上有些背景，之所以愿意进咱们家做平妻一来是庶出的身份也高嫁不了，二来她见过你父亲，心生爱慕。家中的二老拗不过孩子的心意，也就同意了。咱们府上想着人家的身份，也开出了迎接正妻的聘礼，也算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。这件事说到这里，一切都还是顺利的。没成想，你的母亲不同意这门亲事，她怕平妻生下子嗣之后会危及你的地位，因此在府中百般的作闹。”
老夫人喝了口茶，接着说道：“当时云府的情况容不得她反对，我便亲自与她谈，答应她，不论是谁进门，不论以后对方生下儿子或是女儿，都只是平妻的身份，万万不会危及你们母子的地位。”
“你母亲当时虽然不乐意，可到底还是答应了。可你母亲是个心眼小的，就在两个府邸准备婚事的这段时间，你母亲一病不起。多少的大夫进进出出，不外乎就是心病还要心药医。可是怎么医？聘礼已经下过去了，万事具备就差迎进门了，难道还能因为你母亲的病而退婚？无奈之下，我便吩咐刘氏好生照看着你们母子。”
“可就在婚礼前一天，你母亲突然暴毙而亡。大夫说是忧思过重，才会导致死亡。当时那种情况，我们对于你母亲的死也抱有怀疑的态度，却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和时间细查。如今想来倒是有些蹊跷，怎么偏偏就敢在成亲前一天死了？而且，按着周围的丫鬟、婆子们的描述，你母亲的病虽有点重，但也没有不治而亡的趋势啊，如今想来，怕是那个时候的刘氏就动了歪心思。”
云宛央皱了眉头，如果祖母说的是事实，那母亲的死因还真是有些蹊跷。偏偏敢在成亲前一天，这不就是在阻止这场婚事吗？
“原本在第二天应该举行的婚事，也因为此事而告吹，对方觉得不吉利，我们也没办法。再往后，你父亲觉得愧对你母亲，所以就一直未娶。他总认为，若是当初没有执意要迎娶平妻，你母亲或许就不会生病，更不会去世。”
云老爷也跟着附和道：“宛央，这件事我们没有同你说过，主要是你当时年幼，说了你也不懂。如今你长大了，既然想知道，那我们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你。二丫头说是我与母亲害死了你的母亲，可是害死了又有什么好处？就为了第二天不举行婚事？说到底，那一场没有成功的婚事，也让咱们云府大伤了元气。”
孟九卿一直搂着云宛央，偶尔见她神情激动之时，便不停地为她抚背，生怕她也忧思过重。
“宛央，祖母知道，关于接回云青莲一事，你心里是怨我的，也是不乐意的。可是……待你到了祖母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，偌大的府邸靠什么来支撑？靠的是人。眼看着小辈的孩子们一个个的离去，府中越来越冷清，就好像这府邸要倒了似的。你能理解祖母的心情吗？”云老夫人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，她虽年纪大了，可什么事儿都明白。
她自然知道云青莲是个祸害，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可她还是想府中能够热热闹闹的，她甚至想，只要云青莲不再作恶，其他事，便由着她去吧。待几年之后，为她找个好婆家，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可现在看来，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。
云老夫人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，“我呀，是老了……有些事或许想的不周全了。可是今儿个这风波，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。至于那个青莲啊，你们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，我这老婆也就眼不见心为净了。”
云老夫人‘咳咳’地咳了个不停，屋外候着的肖妈妈挑着帘子走了进来，低着头说道：“老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好，奴婢先伺候老夫人歇息吧。”
云老爷子瞧了眼云宛央，见她也没有什么想说的，便点了头，随后率先走了出去。
云宛央抬起头看着云老夫人虽然已经躺下了，可她依旧是气喘吁吁的模样，眼角泛出了点点泪花，过往种种全都翻涌进了脑海中。
母亲过世不久，她便被接到了祖母身边抚养，从小在这间屋子里长大，听着祖母的殷殷教诲，可如今……
云宛央闭上双眼，只觉得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，她似乎是伤了祖母的心……
“宛央，祖母要休息了，咱们先回去吧。待你身体好一些了，再来探望祖母和父亲。”孟九卿感觉到怀中的小身体已经开始颤抖，就已经猜到她已经哭泣了，他不忍心自己的女人受任何的委屈，可也了解她对云老夫人的感情。
孟九卿半哄半劝地将云宛央带到了外屋，云老爷一脸疲倦地坐在椅子上，见他们出来了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，只是摆了摆手，“回去早些歇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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