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傅文博处回去后，苏琳呆呆的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半天。
她脑子里不停回旋着傅文博说过的那些话，一颗心早已经痛到麻木。
还记得这个人是这么评价外公的——
“苏大哥在医术上极有天分，而且他还刻苦努力、善于钻研。他到了耿墩手下后，才不过半年就已经将耿墩的拿手绝活针灸之法学到了十成十。而他首创的缝合技艺，耿墩却怎么都学不到他的精度！”
“眼看着这样下去，当时的元帅都要将他提拔为安西府军医之首的位置了。因为他的这个缝合制法挽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，多少原本注定要残废的将士也都因为他的这个手法而保全了四肢。虽然行动上多少有些不方便，但至少四肢还是健全的！”
“也就在这个时候，我们又一起出去喝酒，却被一小股敌军围剿。我们拼死反抗，我的脸就是那时候被那些人砍烂的。”
“当时我都觉得我要废了，可苏大哥却赶紧拿出他随身带着的银针和羊肠线，给我把破碎的面皮给缝合了起来。只是因为条件简陋，我中途伤口化脓了好些次，多少次性命危在旦夕。”
“又为了给我讨来伤药，他不得已向敌军求救。可那些人之所以掳走我们，就是因为看中了他手中的缝合之术。所以他们提出要求——他想救我，就只能把这个技法交出来！”
“最终他交了，这才把我的命给救了回来。”
“而且说巧不巧，就在他交出缝合之法后，我军就及时来到，一番苦战之后将我们给救了回去。而回去之后没多久，我军安插在敌军中的探子就回来告知消息——敌军那边竟然也学会了缝合之法！”
“然后，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了他。”
她的外公，明明在边关立下了泼天功劳、甚至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上万条性命的外公，就因为这一条消息，就被千夫所指，差点丧命！
“娇娇。”
耳畔传来陈贤的声音，然后男人粗糙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触几下。“你别哭了。”
苏琳回过神，她连忙抬手在脸上抹一把，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泪水打湿了整张脸！
任由陈贤给她把泪水擦拭干净，她才哽咽道：“我真的不知道，外公在边关吃了那么多的苦头。”
甚至，那些明明占尽了他带来的好处的人，只因为探子的一句回话，就立马倒戈，把他当敌人一般对待！
人在绝境中为了求生，身边最好的兄弟又落入那样的境地，他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？
“而且外公他之所以不肯为国捐躯，不也是因为他的这个手法还没有得到传承，他不能去死吗？那群人本事比不上外公，一个个在内斗上倒是个顶个的厉害！”
从傅文博的描述里就不难猜到：这一切就是耿墩故意设的一个局！
外公是被人陷害的！
“这不就是人性吗？”陈贤叹道，“不管在什么地方，只要有利益的地方，那就绝对少不了内斗。”
“这个耿墩生在太医世家，本来只是打算去边关走一下过场，捞够了功劳就能回来京城子代父职进入太医院。结果偏偏让他遇到了外公这么强大的对手。为了不让外公压过他的风头去，他只能除掉他！”
“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，上万边关将士的性命和手脚又算得了什么？外公这个草根出身的人他更不放在眼里。而想除掉外公，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！”
“外公能全身而退，还能得以脱离那个地方回到家乡安稳度过余生，这就已经表明他是一个十分智慧的人了。”
苏琳闭上眼。
“是啊，还是我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。”
陈贤拥住她。“好了，你也别想太多。至少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外公在边关的经历，也知道了仇人是谁。接下来，咱们就只需要盯着那一位，找他报仇就是了！”
苏琳点头。“我明白。”
只不过，说是确定了仇人，可这个耿墩现在位高权重，又是太医院院判，他们想找他报仇，谈何容易？
苏琳心里更悲伤的不行。
她还记得傅文博最后说的那些话——
“后来，耿墩以苏大哥品行不为借口，不许他再接触任何将士。苏大哥一身的本领没有地方发挥，他又不忍心看到将士们受苦，只能主动求哀求耿墩，让他把一手缝合技术教给其他军医。”
“他又为了让我能继续留在军中，就坚持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头上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，他差点就被判了斩首！”
“然而军医府里的其他军医都不忍心看到他落得这个下场，好些人都站出来为他求情。耿墩被逼无奈，只能放他一马，但他也提出来要求——要让苏大哥把手头的本事全部交出来！”
到头来，外公把自己钻研了前半生的所有经验都交给了这个人，然后才终于保全下一条性命，潦倒回到家乡。
耿墩却坐享外公多年的劳动成果，然后坐稳了边关第一军医的交椅。后来回到京城，他也因为这个履历而平步青云，很快就成为了耿家的领头人，轻而易举进入太医院，进而名利双收，门生遍布天下。
她的外公辛辛苦苦一辈子，到头来竟然就是给这种小人做了嫁衣裳！
这口气她忍不下去！
“这个仇我必须报。还有这个耿墩，我也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，我要让他跪在外公坟前向外公谢罪，我也要给外公洗脱冤屈，让他的名字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全天下人跟前！那些耿氏的学徒，本来应该奉我的外公为师父才对！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陈贤赶忙点他，他小声安抚她。
“娇娇你别太激动了。好歹这次京诚之行，咱们已经摸清楚了外公在外的一切经历，这就不错了！接下来咱们再慢慢积蓄本事，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为外公报仇的！我们还年轻哩！年轻就是资本！”
他小声的安慰了她半天，苏琳这才轻轻颔首。“我知道。”
她这才轻出口气。
然而想一想，她依然恨得咬牙。“耿墩！我这辈子一定和你势不两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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